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澄湛 千辛万苦

第十六章 繁花似锦初相见（中）

作者有话说：求点赞，求评论，求小手手。

  花朱低下头，不让她看到她神色，“不敢忘记。”

  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腕子上悬的玉镯，皓镜一样的镯面里盘着一条小手指粗细，红蛇儿一样的血线，得到这枚玉镯时，她患病在床，江澄揽着巫青喝酒，顺手递给她一件物事，她迎着光线一看，好奇此镯怎生得如此怪异，隐隐有种邪性，江澄说是从燕北出的皇陵里的死人手上剥来的，至于那圈红线，江澄耸耸肩膀，大概是死人的血液沁进去了吧。

  平时的她会被吓住不敢收，但彼时心境不同，形容枯槁，什么也不怕，素手一兜，就扣在手上，挑衅地望着江澄。江澄哈哈大笑，说这才是理，和狼心狗肺之人混迹一处，怎会怕死人。

  人心，终是比神鬼难测——

  泪水滴在玉镯上，她不去揩脸，反而掏出绢子擦拭镯面。这镯性暖有温血活脉的奇效，正好可治小产落红之症。三年前，她蓬头跣足逃到莲花坞的时候，想见江澄一面时，江主事拿着交还给她的，正是这只玉镯，也回了一句话，“自此以后，不见为好。”

  躺在掌心的玉镯似有千钧重，让她抬不起头，腿脚一软，就倒在了尘土里。

  花朱吸吸鼻子，她不似巫青，早早就断情绝爱，自许一世刚强洒脱，她的心还是会痛的，嘴里喃喃道：“零落风尘数十秋，相逢彩蝶点枝头。”巫青一怔，忽而满面怔忡，一把扣住她香肩，颤声问：“难道，难道，是我想错了？”花朱偏头不理。巫青厉声问：“你回答，回答我，宝儿是不是、是不是？”

  零落风尘数十秋，相逢彩蝶点枝头，繁花似锦初相见，荒草如织难聚首。那年四月三，芳菲殿百草园中，一身湖水色纱衣的花朱背向满园春色，站在垂了纱幔珍珠链子的畅芳亭中，身形如仙，若隐若现。一头秀发结成两束，用十七根红绫结好，随风摇曳，她仰着头，神色激动，和同伴争执着什么。陪着她的是一名年轻男子，此子一袭华贵的金星雪浪袍，眉间一点朱砂，风神俊秀，神态温和，正言辞恳切地试图劝服花朱。

  花朱却不愿再听了，腻烦地背转身去，冷冷道：“原来你从不想见我，破天荒地头一次唤我来，不过巴巴地要拿我献媚，讨你那位声势喧天的好爹爹欢心罢了。”

  金光瑶上前一步，掰过花朱香肩，动作轻柔，却是不容置疑，柔声道：“红妹，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？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，我是什么样的人，你最清楚了。”

  他心里也暗自恼恨自己无能，自兄长金子轩死后，大夫人看他越来越不顺眼，时时拿他是妓女之子说事，父亲金光善大寿，也是大夫人进言，金光善才命他不惜代价，请来巫青、花朱两位名妓前来献技。他若请不来，大夫人会说妓女之子果然就是妓女之子，无能就是无能，他若请来了，不说花朱会疑他心怀叵测，大夫人，甚至更多的人会说，他是凭着母亲的情分，才请到巫、花二人的，巧言令色八面玲珑的妓女的狗崽子。做这种事，金光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，但是，每一次都是那么痛。

  但是花朱自恃美貌，金光瑶从小又对她颇为疼宠，有求必应，嘴巴上开始不饶人起来，指着他的鼻子骂：“原来瑶哥儿还知道在哪里投的胎呀，我道某些人早就忘本了，做了皇帝便忘了自己这几门儿草头亲！”

  金光瑶苦笑着摇头，言辞恳切道：“红妹，若有朝一日，我忘了咱俩一同长大的情分，便看天绝我的命吧！”

  花朱道：“我不要你的命，我要……”她面上一红，“我要你真心待我！”

  金光瑶垂下眼眸，温声道：“红妹，你扪心问问，我的心如何不真？”他声音清朗婉转，吹到花朱耳里，就像山间清风，人间四月般，花朱身子一软，偎进他怀抱里，金光瑶把她揽在心口，低头望着怀中丽人的绮颜玉貌，真是神仙也比他不得，但是他到底没昏了头，下巴贴着她发旋儿，“你可答应我好好去献舞了？”

  花朱想点头，忽然思及一事，涂了蔻丹的纤手在金光瑶胸前画着圈，“你先告我一件事，再多十件事我都应承你。”

  金光瑶眸光闪动，他心细如发，花朱这般小女儿情态，让他心襟动摇，也让他心里一沉，他必须马上做出抉择。“红妹，那些儿时的戏言，就让他们随风去吧，你又何苦强求呢？”

  花朱身子发紧，木楞楞地抬首，嗫嚅道：“你，当真，当真要娶秦邦业之女为妻。”

  金光瑶神色中是万千凄楚，花朱和他从小互许了终身，他也恋慕她若许年，故不忍骗她，而且他也害怕有朝一日她得知他背叛，会反咬一口，所以倒不如现在把一切说清，真情流露道：“情自在卿，身不由己。”

  花朱刷地扇了他一耳光，他睁着眼受了，红着眼望着花朱，她哭道：“别诓我！我现在才明白，你还是嫌弃我出身，所以你在人前对我从来不假辞色，连话都不多说一句，就是怕我碍事，人后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，才来哄我一哄。现在图穷匕见了，你就要抛下我了。”

  金光瑶赤着眼摇头，“不是这样的……”他是真的爱花朱，“红妹，我们不可以在一起，你想想我，你想想我，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苦，我自问没做错过什么事情，我的父亲就没认过我，外面的人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，世人毁我，辱我，骂我。如此惨状，致使我不可以行差踏错半步，我不可以自毁长城啊，我没有掌握自己姻缘的能力，红妹！”

  他泪眼滂沱，她泪如雨下，相距咫尺，心隔天涯。她哭道：“可世人皆知你出身，你就真容不下我么？你母亲，不也是么？你忍心像我母亲那般。”

  金光瑶面色一寒，他是真的无能为力。“红妹，你若不想像我娘那般收场，前尘往事，休要再提。”他的眼中是万千痛色，想到一个办法，故意残忍道：“红妹，这笔买卖不划算的，我不会为任何人赌上后半生，包括你。”

  花朱难以置信地蹬着他，“买卖？买卖！”花朱此生最恨这两个字，因为这两字，她此生只能作一滩泥。他们之间真的只有冷冰冰的利益么？“金光瑶，你真是婊子养的。”

  金光瑶心里一痛，连你也要这般对我么，他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，微笑道“红妹，话已经说明白了，我该去宴会上了。对了，如果之后我父亲有什么要求，看在我的面子上，你最好别拒绝。”如果金光善真敢碰她，他会杀了他的。

  他发誓。

“金光瑶，你个婊子养的畜生！”

  他不去看状若疯狂的爱人，他已经回不了头。

注意：引用了《冰川天女》和《盗墓笔记》中句子。